儿时的家安置在一片茂密的山林旁,形形色色、林林总总的树木遍布了整个山庄,在这些清秀挺拔的绿色卫士们中,我最爱的,还要数家中的那颗老槐树了……
古老的槐树屹立在宽敞的院中,完全舒展开来的手臂为原本空荡的庭院营造了一片天然的绿阴。你若来到我们家做客,迈进家门,第一眼看到的,定是这颗挺拔雄伟的老洋槐了。
“姐,接下来我们玩什么好呢?”稚嫩清脆的童声在老槐树下响起,幼时的我跑累了,倚靠在槐树厚壮的树干上,望向同样幼小的姐姐。“唔……”, 姐姐拎起裙摆,坐在老槐树下:“就在这里歇一会吧。”“哦。”我乖巧地坐在姐姐身旁,仰头看着被树叶筛落在半空中的金色光柱,温暖朦胧中,我仿佛看到无数 快乐的尘埃在其中穿梭起舞。微风习习,短短的发梢撩动着我的鼻尖,痒痒的,却又伴随着白色洋槐花的芳香。我睁开微眯的双眼,顺手拿起一串被风吹落的洋槐花 细细端详。莹白的手指附上白的通透的花瓣,似乎是被隐匿在花瓣里的一股幽香迷醉了,久久没有清醒,只记得,撒落在碎花裙褶上的一片片纯白的不真实的洋槐花 瓣。这,是老槐树在我的童年里送的最美的一份礼物。
和槐花香一起飘进我的童年的,还有奶奶烙得煎饼香。午后的老槐树下,总有一个年迈的佝偻背影,“嗞——”,熟悉的声音想在耳畔,是奶奶又在摊煎饼了。粘粘糯糯的面团躺在摊锅上,奶奶熟练地用小铲将其铺平整个锅面,不久,煎饼的香气便充满了树下小小的空间,然后上升,上升……奶奶看了看谗谗的我,不禁失笑:“摊好煎饼,第一个给你吃!”“嗯!”我重重地点了点头,继续凝视着那混有煎饼香的缕缕青烟,围绕着老槐树的树干,穿过交织纷繁的枝叶,钻进树的每一个洞孔,钻进架在枝桠处的鸟窝,然后与老树的醇醇花香相融在我的记忆里……
小时的我单纯地想着那颗在家中扎根立足的老槐树会伴我一生,但之后发生的事却使一切都化成泡影。
“轰——”,高耸的树木被拦腰锯断,轰然倒地的场景触目惊心。我心痛地抚摸着老槐树被锯断的边缘,昔日挺拔威武的轮廓如今却奄奄一息地躺在冰冷的大地上,细碎的木屑被无情的风卷起,飘入清冷的空中。“不是真的,这不是真的……”,我无助地望向奶奶,而奶奶好像也一下老了许多,无奈地叹息一声,摇着头。绝望像冲破大坝的洪水,肆无忌惮地向我涌来,那时的我安静的可怕,只知道一下一下地轻扶老树密密的年轮,却不知哪一层是我在树下玩耍的日子,哪一层是奶奶摊煎饼的时段了……
后来,我长大了。昔日老槐树伫立的一米方地已被高楼建设所取代。我不想埋怨什么,也不想责怪什么,有的只有痛,剩下刻骨铭心的痛。在那光鲜冷漠的城市蓝图背后,又会有多少老树的生灵湮灭?我不敢想像。
我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深深地、深深地怀念曾经家中的,那颗亘古的老槐树。